[轉載]關於教養,不過是更寬闊的愛罷了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~蔡詩萍


 


替林書煒的書,不管是寫序還是寫後記,都讓我這雙魚座老男人,心情複雜,想很多啦!


 


    我能寫點什麼呢?


 


她的書,都寫完了,我即便看過後,有什麼不一樣的想法,總不能在序裡,或在後記裡,唱反調吧。一則,非我之個性(要唱反調,就不答應寫序寫導讀了,何必讓作者難堪);二則,林書煒與這本書的小女主角,泠泠,人生還有很大的未來性,我這半百老翁,實在不必留下什麼把柄,讓她們日後聯手修理我。



 


這本書,後記難寫,尤其是,多了一位小女主角,泠泠。


林書煒與泠泠的互動,打從一開始,我便看在眼裡。


 


林書煒小姐是六年級中段班,我則典型四年級後段生。相距十七歲,可說橫跨近兩個世代(若十年一代的話),我跟林書煒的價值觀、成長經歷、對生命之期望,已然迥異了,若論及對下一代之教養,又怎可能沒有差距?說沒有,那一定是不誠懇的敷衍。


 


或許,值得一提的,我對「教養」這檔事,心中總有一份奇怪的感受。


這跟我四十七歲當爸爸,有關。這麼高齡當爸爸,說句玩笑話,我對一向難搞的女性朋友身上,所花費的心力,要比應付小孩子,用心多太多了,講經驗也豐富很多。叫我突然要去品評關於下一代「所謂的教養」,我完全沒經驗,必須「無中生有」的去重新思索。是很辛苦。


 


何況,本書作者 林書煒 小姐,別看她甜美女生模樣,論個性,可硬的呢。她以自己是女人,泠泠也是女生的「同屬一國」身份,對泠泠呱呱落地後,一路展開的「教養實驗」,自信十足。有時候,旁人或可插手給點意見,但我這四年級後段班老傢伙,可就未必能插上手了。這就使得,我若要談林書煒對泠泠之教養的觀察心得,勢必要冒一點風險:難免會擦出「親情之火花」。


 


這些火花,跟所有夫妻組成家庭的過程都很像,反映了兩個不同個體的男女,共組家庭、有了孩子以後,因教養問題而必然出現的觀念落差。


 


而泠泠,這小女生,還是一個尤其難搞、特別麻煩的雙子座,我親眼看她媽媽林書煒,一路走來跟她既緊張又親密的互動過程,有時,我也會疑惑,到底在她們之間,我這老男人,該怎麼扮演自己的角色呢?


 



 


我自己這一代,兄弟姊妹四人。我老大,兩個弟弟,一個妹妹。一家六口,都靠老爸低階軍人的薪水度日,外加老媽在工廠做事當補貼,食指浩繁,維持起碼生活不成問題,但談到生活需求以外的「品質」,那就實在阮囊羞澀了。


 


那段成長歲月,教養,這檔事,於我,只能簡化為老爸老媽口袋雖窮,卻窮得蠻性格的,一則不斷告誡我們,窮要窮得正正當當,非自己該得的東西,別去妄想,不偷不貪,要安於現有的處境;另則,爸媽採取相對來說最節約的方式,來幫助我們成長智慧,就是鼓勵閱讀,這是我成長階段裡,兼具娛樂與教養學習雙重功能的習慣。我至今,仍維持每天閱讀,大量閱讀,多樣閱讀的習慣,跟這段早年家庭生活脫不了關係。


 


但捨此之外,談教養,我大概就不及格了。


 


舉個例吧。小時候,上畫圖課,我用的雄獅牌蠟筆,一定是顏色最少的那一款,應該是十二色吧,而且我一定用得很節省。沒什麼大道理,因為沒錢。


 


我記得班上同學家境富裕的,有人的蠟筆可以多到二十四色以上。以此類推,凡是書本以外,多跟老爸要錢添購的才藝課程或器材,於我,於我爸媽,都算額外負擔,善於察言觀色的我,心態是能省就省,能不花就不花。此心態假以時日,很自然養成我除了閱讀以外,所有其他的藝文學習,統統都被視之為人生奢侈品。


 


我仍記得,小學時,我走在路上,若一聽到有哪家傳出彈鋼琴聲,我便會羨慕的靠近窗口,站立聽一小段時間。不過很快地,我會對自己說,這是有錢人家小孩的玩意兒,我們玩不起。然後,便帶著很奇特的感受離開那。我所謂「奇特」,是指它夾雜了一種遺憾,也夾雜了一種好奇,更夾帶了一些對有錢家庭的微妙情緒。長大以後,我常愛開玩笑,我從來不跟「富家女」談戀愛,大概就是基於這段兒時植下的某種生命基因吧。


 



 


高中以前,我的教養,大底僅限於從老爸老媽那傳承的「硬頸性格」與「清廉家風」吧。再來,便是從閱讀裡,廣泛學到的「雜學」與「常識」。但,那些「雅致文化」的浸淫與薰陶,在我成長的過程裡,真的沒有一絲吸引力嗎?絕對不會。


 


高中時,我認識一位好友,引領我懂得喝咖啡,聽古典音樂。


大一時,一位好友帶我聽爵士樂,教我吃西餐,認識西洋美食的種種儀式與文化。


 


大學時代,我認識的許多朋友,在閱讀之外,投身於小劇場、舞蹈、電影等領域,後來都在台灣社會引領風騷,十餘年後,紛紛成為藝文圈的名人。他們都以自己的熱情,以及長期投入這些雅致文化的人生態度,對我相對貧乏的教養觀,注入了很刺激性的新元素。我常想,如果我沒有大學以後,這一長段,在台北文化圈、藝文界的「同儕激勵」,我的人生,一定極單調而無味吧。


 


我常跟林書煒說,如果青春重來一次,我不一定會選擇唸社會科學,雖然,至今我仍喜歡徜徉在理念思辨、學說評介的世界裡。但隨著生命一路鋪陳過來的軌跡,我其實發現了,我過於狹隘的成長經驗,囿限了我自己許多可能的潛質。


 


我是在四十男人以後,才更放鬆的,去試探、去想像,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,那我應該可以是怎樣的我?


 


是一位藝術表演家?不錯。是一位導演?不錯。是一位畫家?不錯。是一位精通音樂的評論家?不錯。我應該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性,這是不錯的自我想法。但,如果這一切體悟,來得更早一些。早到在我生命的起跑階段,便有人帶著我,引領我,很溫馨的讓我知道,這些都是一個孩子,走向完整人格、健全知感,應該擁有的機會,那我的人生,會不會再不一樣些?再豐富一些?


 



 


有一回,林書煒問我:留給孩子最好的財富,會是什麼?


我想都沒想,便回答她: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,若能從他爸爸周邊的好朋友身上,體會到多樣的價值,專注的認真,各領風騷的成就,努力好好生活的熱情,並慢慢找到自己的風格,做自己想做的事,這一輩子她便十分豐富了。


 


而我,能做的,非常之簡單,陪著她,像個稱職的老爸爸,帶她認識這世界的豐富,這生命的美好。所謂教養,不過是我們給孩子更寬闊的愛罷了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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